礼意者

我忠于我的声音,喊出想说的字句。

一则故事,仅此而已

  老中是一个血汗工厂里最惜命的那个中层管理。

       平时工作倒也努力,能力也强,也卷,血汗工厂没了老中的话会出各种问题。

       于是老板阿美莉卡在过去呢,经常一边提防着老中夺权,一边不得不咬牙合作,实际上天天朝思暮想都是怎么能把老中踹出去或者彻底把老中驯服了,但是表面上还要说一些“普世价值”之类的客套话。

         血汗工厂里除了老板阿美本人之外没有一个轻省的人。

         阿美还不是普通老板,他特别热衷于把手往别人家里伸,做各个员工家里孩子面前的“好叔叔”。有不少员工都对家里的情况苦不堪言——家里孩子天天恨爹不是阿美,恨自己不投胎在阿美家,稍微有出息一点的孩子有好些都跑阿美家做仆人了。

          可是他们也早就没有力气抱怨那么多了。没有很强的实力,也没有阿美的地位,可能世世代代被剥削压榨给阿美打工就是他们的命吧——很多人这样想着。

         然后突然爆发了传染病。老中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有点症状当即就回了家闭门谢客。

         老美捶门:“你出来啊你出来!你这都是心理作用!根本不存在你说的病毒!都是假的!”

老中:“反正我不舒服。你等我休息一阵子,我关着门办公。”

         老美:“混蛋你倒是最好真的能正常办公!你好歹把口罩匀我点啊!全公司只有你做口罩做最快最好!”

         老中:“……”

         特么的,说好的病毒不存在呢?

         老美悻悻然走掉之前还放下狠话:“好啊!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以为公司没了你就搞不下去?我告诉你,等你回来,公司里就没你的位置了!”

         老中琢磨了一下,觉得阿美疯了。因为他说的这事儿,短时间之内确实不太可能。作为一个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埋头苦干老黄牛,老中懒得吵架,咳嗽两声躺床上去了。

         阿美以为自己可以因祸得福把看不顺眼的老中一脚踢开,结果脚还没伸出去呢,自己前一秒还在会议室慷慨陈词,下一秒扑通一声病倒了。

         老板阿美醒来之后第一句话:“……好吧,病毒是真的……”

         承认得如此突然,吓得会议室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都停顿了几秒。

         第二句话:“……快……喊……老中……”

         完事儿之后公司的群发邮件三天两头轰炸老中的邮箱:

         “老中老中你要负起责任来吧,是你最先回家休息的所以肯定是你把病毒带来公司的吧,都怪你,你要怎么负责!”

         “你一休息我们这边产业链都跟不上!你快回来上班!在家里上班也行反正不许再请病假了!”

         “你有本事躲家里,你有本事开门呀!你别躲里面不开门,我知道你在家!开门呀,开门呀,开门开门开门呀……”

         老中:“……”

         老板是个蠢货,同事大部分都是马屁精,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他们好像想要PUA我。

         被子一蒙头,老中觉得工作还是要继续的,但是养病最重要,大不了另起炉灶,这种事历史上又不是没做过。当初就是阿美觉得老中太能干,不带老中玩不行,才把老中挖过来的一起搞全球化公司的。

  老中康复的时候,打开邮箱看了一眼,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骚扰邮件。

        原来是病得半死的员工越来越多,阿美也没力气作妖了,左支右绌的。

       阿美的最后一条留言说:“那谁,你病好了想在家干活就在家干活吧,反正现在都病倒了公司也都停滞了,你记得货做好了优先给送我家,尤其是口罩之类的。”

         老中看到了之后点点头表示ok。不过转头就给很多朋友免费邮了点医疗物资。公归公,私归私。老板的口罩是要给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朋友之间送点小礼物是另外的情况。

        再说了,老板家里金碧辉煌的怎么可能缺           我这点东西呢对不对?不急不急。

       阿美已经没力气发飙了,能有口罩用就已经足够他流下激动的口水。

         如此反复了一年。

         第二年,阿美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大碍,于是发出命令,要求全公司立刻原地马上回来上班,都不许在家里工作了。

        大部分小弟不敢不听从。

         老美正满意地勾着花名册,直到看到老中没来:“老中上哪儿去了?”

         老中的电话打过来:“疫情流行还没结束呢,今年还有个变种挺厉害的,还不是回去上班的时候。”

         阿美快给气死了:“老人家就是多事!我们年轻人都没事!”

         老中根本不理:“嗯那不然你猜猜我为啥活这么大还这么硬朗。”

        “因为你脸皮厚吗?!”

        “因为人作死就会死啊小鬼。”

        阿美还想骂点啥,电话那头已经出现了忙音。

       “特么的敢挂我电话了!气死了!这混蛋真的没把我看在眼里!”

        阿美打算过几天就去砸门骂老中。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快,老中说的是对的,阿美没过几天就又倒在会议室里了。

       这次大家很有默契谁也没说啥,说啥都尴尬。

        也没人提老中,现在的阿美心情不好,听到老中就要暴走。

         总之,公司又半死不活了一年。

         第三年,病毒的变种好像是弱了不少。虽然还是能欺负老弱病残,但是青壮年都已经能做到带病上工了。

         老中想了想,决定再过几个月观望观望就回去上班。

        结果美国一个夺命连环call:“现在立刻马上,我要看到你出现在今天的早会上,不然你就卷铺盖走人吧!别以为我不敢炒你鱿鱼,不信你问问东南亚组,你的活他们也能做!”

  老中:“你检查过产品质量吗?产率和我家能比?”

          老美:“……你耍嘴皮子没用!你回头看!”

老中一回头。

         家中一不孝子正一手拿着消防斧耀武扬威:“臭老头你给我滚出去上工!家里的米眼看越来越少了,要是家里穷了的话我拿什么去和阿美家的公子哥一起玩?”

          老中无奈:“没说不去啊,可是非得现在去吗就?”

          “就现在!立刻!马上!我这就要把门撞开!”

          老中好像明白了啥:“所以是阿美教你这么做的?”

          电话那头的阿美笑得可开心了:“老中啊老中,你可别乱讲,我只不过‘开导’了一下你家青春期的小朋友。你啊也太不顾家了,对孩子的心理状况不够关心呀。”

         不孝子大吼着:“哪有什么境外势力!都是我自己的自由意志!自由!!!”

         老中深沉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带上公文包,戴好口罩:“你别再撞门了,我自己开。”

          时值冬日。跨入萧瑟的冷风中,老中打了个哆嗦。还听到背后传来隐约的叫喊: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你们都该感谢我,是我撞开了门!”

          “早就该这样了,你们这群温良的废物,难道真的想和老头子一起与世隔绝一辈子吗?”

          “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去年就该这样了,去年阿美就跟我说……”

           老中很快又病了。但是病毒确实更温和些,没有病倒。整个公司都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老中心想:不出所料。

         但是既然回到公司,不再闭门办公,他已经有相应的心理准备了。现在就认真挣钱吧,还能怎样呢。

          公司里说酸话的同事不少,但是公司里向来是这种氛围,老中已经习惯了。有些事儿,家里的孩子都没听他对家里说过。

        只是偶尔,在家里听到不孝子嚷嚷的时候,还是会有点伤心的。比如:

        “那是我撞开的房门吗?是他自己开的,你们都瞎了吗?看不见吗?”

         “我哪有那个本事让那个铁石心肠的老头子开门?”

         “我可太委屈了,为什么我是老中家的孩子啊,为什么我不是阿美家的孩子啊……”

         “你们怪我干嘛呀?你们不怪自己是老中的孩子你们怪我干嘛呀?”

          “我是说要开门,没说这么开呀?比如他可以先把家布置成P4实验室然后再出去,为啥不这么做呢?不就是他摆烂吗?”

          未来会怎样呢,谁都不知道。

          但是这个公司运行了这么多年了,这样的事儿并不罕见。曾经有个对手公司,至少在员工福利上强了不少。可是对手公司三十年前就已经垮了,不少员工都跑来阿美手下讨生活了。

         现在是当之无愧的阿美独大。很多事情,都随他开心。甚至他想要打谁了,也不需要找什么好理由。你进门先迈右脚也可以是个理由。反正公司里没几个人敢反对他。

——以上,是一个讲一家工厂的故事。请不要代入现实。

  转自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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